老农民书写当代农民奋斗史
热播影视剧《老农民》同名小说。高满堂说,从创作一开始,他便秉持着积极寻找历史的光亮和人民的信心的信念,坚持从现实生活中寻找灵感,展现建国60年来农民的喜怒哀乐、生死荣衰与真实生活。小说讲述黄河北岸的麦香村的故事,村里生活着一群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安身立命的农民。长工家的儿子牛大胆,地主少爷马仁礼,在轰轰烈烈的“土改”运动中,一夜之间颠倒了位置。两人明里暗里互不低头,相互斗法。
改天换地的岁月里,上面三年一折腾,五年一运动,为了填饱肚子,牛大胆和马仁礼在麦香村的土地上呕心沥血劳作,他俩历经了互助组、合作社、初级社、高级社、人民公社、三年自然灾害、文化大革命乃至改革开放发家致富……
选读
日子过得真快,转眼就到了1957年。这一年的麦子长得特别好,一望无际的麦田随风翻起金黄的麦浪,麦穗压弯了腰。社员们都说今年一定大丰收。
有钱难买五月旱。可是,老天不作美,气象台预报,麦香岭地区麦收季节局部地区将有特大暴雨。区长王万春召集各村干部开会,要求各村提前收割小麦,这是关系到夏收的大事,一定要抓好,耽误这件大事的要问罪!
村干部们反映,今年的小麦长势太好了,提前收割会减产很多。王万春声色俱厉地要求:“减产也比让雨水泡到地里强,上级的命令必须执行!”
牛有草回来立即召集社员开会,传达区里的指示。可是大伙儿思想上都通不过,在会上乱嚷嚷。牛有草也不会做什么思想工作,干脆让大伙儿赶快回去做收麦准备。
实际上,牛有草对提前收麦更是想不通,散了会他就去问地里仙,是不是真会有特大暴雨。地里仙说,以往麦收季节会有雨,不过连阴雨不多,可这特大暴雨不好说。谁能比气象台还有准儿!到底咋办,让牛有草自己拿主意。
牛有草刚回到家里,马仁礼就来给他汇报思想。汇报完了,牛有草看着马仁礼说:“哎,你整天弄个百叶箱天天研究气象,研究出啥来了?”“瞎研究,没有什么成果。”马仁礼就要走。
牛有草一把拉住他:“你说这几天真的能有特大暴雨?”马仁礼眨眨眼:“气象台不都说了吗?应该有吧。”说完抽身走了。
马仁礼当然也不想让麦子提前收割减产。他把百叶箱搬到麦地头上,蹲在地上,看着风速计,琢磨着。
杨灯儿过来问:“老马,研究出啥来了?”马仁礼不想瞒杨灯儿:“要我看,可能有雨,但是特大暴雨,怎么觉得不能有呢?”
杨灯儿怀疑:“你比气象台厉害啊?”马仁礼对灯儿说实话:“气象台说的是局部地区有特大暴雨,也没肯定麦香岭就会有。”
杨灯儿追问:“那你的意思是说,局部地区不在咱们这儿?”马仁礼点头:“我说有可能。”
天已经黑透了,马仁礼还在地里蹲着,直愣愣地盯着百叶箱。杨灯儿给马仁礼拿来两个饽饽。马仁礼接过饽饽,大口吃着。
杨灯儿盯着马仁礼:“看把你饿的,慢点咽,别噎着。你到底看出啥门道了?”马仁礼把杨灯儿当成知心人:“灯儿,按我的推算,最近会阴天,也可能打雷,可不一定会有大雨。保票我不敢打,气象台还经常预报不准呢,顶多是个差不多。”
杨灯儿皱眉:“差不多不行,提前收麦虽说损失不少,也比被大雨浇了强。”
马仁礼扛着百叶箱往家走,迎面碰到地里仙。地里仙跟着他进屋说:“仁礼啊,这场雨连着咱今年的小麦收成,一定要弄准啊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交给马仁礼,“咱们老农民,每年到麦收季节,就像坐在烙铁上,就怕大雨来,大家烧香拜佛,祈求老天爷保丰收。我年轻时就想,要是能预报天气就好了,打那时候起,就坚持记每年这个时候的天气,想琢磨出点啥,终究没成气候。你看看吧,也许对你有帮助。”
马仁礼惊喜地翻看本子:“太好了,有您这些资料,我心里就有底了。”
牛有草给社员开会,分配割麦任务,要求男女老少都要参加麦收,拼死也要把麦子抢收回家,谁也不许偷懒。吃不饱表示不偷懒,加油干!夏忙夏忙,绣女下床。懒出了名的马小转要成立个抢收队,大家选她当队长。可是,乔月说她来例假了,不能参加收麦。
回到家里,牛有草和乔月吵架:“你脸皮真厚,咋能当众撒谎?就是为了不参加麦收?”乔月噘嘴:“我就是不想参加麦收,每年的麦收,我就像过鬼门关,死的心都有了!”
牛有草训斥着:“麦收谁不累?再累也得咬牙挺着。你哪年的麦收出过力?人家割十垄,你一垄也割不完,还说把腰累断了,干一天休三天,还有脸说!”乔月哭了:“人家的男人都知道疼老婆、护老婆,哪有你这样的,拿老婆不当人!我真是瞎了眼,怎么就跟了你!”
牛有草揭乔月的短:“你瞎了眼,我也没睁开。哪有像你这样的娘们儿,成天饭也不做,衣服也不洗,活也不干,除了领孩子们唱唱歌,写俩字,就东家串门子,西家弄舌头。”
乔月一句也不让:“你胡说!我没做饭吗?做了你说不好吃,衣服洗了你说不干净。我串门子为什么?还不是为了给你创个好人缘儿!你成天瞪着眼珠子,训这个,呲那个,人都叫你得罪光了,不是我给你护拉着,你早就成了孤家寡人,别心里没数儿!”
正在这个时候,杨灯儿一步跨进门来说:“两口子这是咋了?”乔月一反常态,冲杨灯儿发火:“我两口子咋了,关你屁事儿,你来干什么?”
杨灯儿不和她计较:“你不是社长,跟你说不着。”乔月斜眼看着灯儿:“你和他不是一个社的,能有啥破事儿?除了那点事儿,还有什么?”
灯儿不愿意了:“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,我们有啥事儿?”乔月双手叉腰说:“有啥事儿你心里清楚,别把我当傻子!你俩勾勾搭搭,谁不知道!”
灯儿气疯了,扑上前去拧乔月的嘴,二人厮打到一起。
乔月急喊:“牛有草,你的胆子哪儿去了?老婆叫人家打了,还在一旁看光景,给我上啊!”牛有草抱着膀子站在一旁说:“你就该挨打,看你敢不敢再胡说!”
乔月打不过杨灯儿,挣脱灯儿的扭打,跑到院子里喊:“乡亲们都来看啊,奸夫淫妇拉起手来打正房老婆了,这日子没法过了!”牛有草气上心头,追到院子里撕扯乔月:“你这败家的娘们儿,给我回去!”乔月跑了。
牛有草摇头:“这娘们儿没治,日子没法过了!”杨灯儿看着牛有草:“我真服你,咋和她过了这么多年?都是自找的!”
牛有草无奈道:“摊上了,没办法。不说她了,你来有啥事儿?”杨灯儿这才说正事:“我就是来告诉你,马仁礼说没雨。”
牛有草一听,急忙来找马仁礼,见面笑着:“老马啊,忙活啥呢?今天早上咋没去我那儿请示啊?”马仁礼慌了:“对不起,疏忽了,这就请示。”
牛有草正经说:“免了吧,别给我来虚里冒套的。我就问你,咱这儿有没有特大暴雨?”马仁礼装糊涂:“气象台都说得清清楚楚了,上级也下了命令,怎么还问我?你下的什么套?”
牛有草这才实心实意地说,他实在不想让就要丰收的麦子提前收割减产,他知道马仁礼也和他有一样的想法。马仁礼经常摆弄那百叶箱,研究天气。在这个节骨眼上,好钢要使在刀刃上,把研究的玩意儿亮出来,也算为大伙儿出力了。
马仁礼看着牛有草,心里好一阵翻腾,他觉得牛有草说得对,这才打开地里仙的记录说,根据他这几年观察,特别是参考了地里仙四十多年的记录,他认为,麦香岭的小气候和全省不一样,特大暴雨会有,但是,麦香岭不会有,要说有,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雷阵雨。
(《老农民》 高满堂 李洲/著 作家出版社2015年1月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