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三农问题:农民分化、农业弱化、农村空心化
2000年,李昌平提出“农民真苦,农村真穷,农业真危险”,高度总结了十多年前的三农特征。时至今日,看着农村动则上百万建筑成本的花园洋房、80%劳力进城务工经商、大多数农村房屋空置、很多农村小学变为养殖场,觉得用“苦,穷,危险”不能再说明当前的三农问题。笔者认为当前的三农问题主要表现为:“农民分化、农业弱化、农村空心化”。
一、农民分化
第一,户籍农民不等于职业农民,“农民”需重新介定。我们通称的“农民”包含户籍意义和职业意义。与城镇人口相对应的“农村人口”是户籍管理上的概念,而“农民”则是职业概念。本文仍然按原政策口径将“户籍农民”简称为“农民”。
中国到底有多少农村户籍人口呢?据2011年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公报,乡村人口6.74亿人,占总人口50.32%。这里的乡村人口指乡村常住人口,而不是户籍人口。2012年国家发改委李铁说,“我国有6.9亿的城市人口,户籍人口只占73.5%,农民工有2.2亿。”按照这个数字推算,我国农村户籍人口约为8.3亿,约占我国全部人口的62%。事实上,至少还有1亿到1.5亿农民处于城乡之间来回流动的状态,所以,实际长期居住在农村的人口可能不到5亿人,占户籍农民的60%左右。
40%的户籍农民在城市,职业呈多元化,已非为职业农民。制订农村政策,如无视规模分化如此之巨的户籍农民与职业农民,仍混为一谈,肯定文不对题。
第二,农村劳动力大部分进城务工经商。农村户籍人口约为8.3亿,60岁以下的劳动力约50%, 2.2—3.3亿进城务工经商,超过农村劳动力的50%。也就是说,农村劳动力的主体在城镇务工经商。研究当代农村问题,绕不开农民工问题。
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的人口红利主要在农民工身上得到体现。城里的重活、累活、脏活基本上是农民工在做,农民工成为工厂最吃苦耐劳的群体。但大多数农民工又不愿意回到农村去种田,因为在城市能够按月获得现金收入,没有干农活那么累,还可能获得发财机会,他们习惯了城市生活。所以绝大多数农民工的梦想,是在城里拥有自己的住房,子女在城市就学,象城里人一样全家团聚,按时作息。
第一代农民工有浓厚的乡土情结,人在城里,根在乡里。他们挣了钱,首先是把老家的房子改建,准备到乡里养老。而“新生代农民工”文化程度比上一辈高,对体力劳动的耐受能力比上一辈低,对农村情感比上一辈淡。在外出打工的村民当中,“新生代农民工”占到约60%的比例,他们虽然有农村生活的经验,但是却少有农业生产的经验,也没有培养起对土地和农业的情感。这一批人不愿意回到农村生活。
第三,城郊农民成为集体土地资产受益主体和利益博弈主体。城郊的农民凭借地缘优势,成为农民当中一个特殊的群体,既获得更好、更多的地利,又陷入利益博弈场。
一是城郊农民的土地收益高。一般而言,城郊种植蔬菜的农民,年收入约为农民平均收入的三倍;城郊土地租金约也在相对边远地区的二倍以上。
二是城郊农民成为征地拆迁的受益主体。虽然当前征地拆迁官方价格并不高,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,因城市扩展被征地的区域,农民普遍富裕起来。征地分红和房屋、门面出租等使失地农民获得持续收益,远远超过种植收入。特别是城郊农村的村组干部,通过合作开发等形式,更成为征地拆迁的最大受益者。
三是城郊农民成为农民利益博弈主体。由于城市发展和工业园区建设在地域选择上的不可替代性,征地拆迁不可避免,给城郊农民带来喜与忧,也由此产生要高价与强征强拆的博弈。湖南省一县域工业园招商引资某企业,历时五年,选址三处,都因个别农民不愿拆迁,至今未能落地。如一农户的蔬菜地要价100万/亩,征地部门感到无计可施。
第四,农民群体分化、利益多元、收入差距扩大是不可否认的事实,也造成农民的利益诉求多样化。
在乡务农的农民,希望外出务工经商的农民在城里落户,然后把全家迁入城市,并无偿放弃村组集体资产。而进城务工经商的农民,却希望家乡的资产能够资本化,能够变现,同时希望在城市落户的成本不要太高。
城市周边等待征地拆迁的农民希望农地彻底私有化,农地能够直接转变为建设用地,或者直接卖给开发商,失地农民能够获得更大的收益;但问题是,如果大幅度提高征地拆迁的成本,影响公共服务投入,农民进城落户的成本也将进一步推高,对农民工就业和落户城市都是不利的。因此说,被征地拆迁的农民与其他农民的利益是负相关的而不是正相关。